只要還有人翻開紙張,我們理當就可以繼續這麼寫下去…

之前九歌出版社的總編寫了一篇臉書文,說她在捷運上目睹一年逾八旬的老紳士,逐字細讀聯合中時副刊,接著再翼翼巧巧將其折好收回提包。貌似眼下這閱讀習慣之頹靡,出版業市之蕭條尚未席捲到上一個世代的長輩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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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你開始輪值接寫這專欄,倏忽盡頭不遠了。雖然不至於王建民站上宇宙最孤寂的洋基球場投手區,「我一球一球投」那般堅苦卓絕,但你仍調度與其他網路隨插即用,求快求流量求吸引眼球或廣告點閱的網路專欄不同手筆,每字每詞苦吟順潤,像更緩更濃的功夫菜料理技藝,快轉過了慢燉細熬,轉身就將成品擺盤端上餐桌。

當然,就像那些年問起學妹交過的男友,而被慘然呼攏一輪的窘迫,事實上每一世代自有其世代的美學,那身留此世代要寫出跨領域、跨年輩得以共感共賞、悲喜與共之作品,實在有些難度。再加上你對國文課本選錄的那些篇歸納進美典傳統、句句段段洗練靜好,或謳歌生命之一瞬喜悅,落花水面款款蜻蜓那類作品實在提不起興勁。你總以真正的文學經典多半牽涉人生之悲鬱沉重,生命之巨大創痛與無解。

是故也不是你無意考慮於那些細讀詞句,給予矜貴評論與回饋的長輩讀者,自顧自浸漬耽溺於與學妹那些情愛花蕊粉瓣,氤氳出的那些馥郁而艷情的故事。而是那才是你的全部啊。

不過你終究感激長輩讚嘆長輩。在急騁的高鐵之上,在捷運車艙晃盪如歌行體之間,在通訊軟體隔幾分鐘的叮咚聲之隙,在每次畫素閃滅都比那些明亮詩句的意象還更耀眼的手機遊戲之外,喜好文學的長輩們依舊閱讀,讀你或其他作者的文章。你不確定那些故事,預視,晦澀卻微觀調控過的詞句,還有那些宛如水道河流所分歧的隱喻,到底是否真能像趾節捆了花箋的信鴿,妥切切送到讀者的眼下,但至少他們仍相信閱讀本身的能量,造次於是,顛沛於是。

就你所知的古典時期,讀書與藏書本身就是何其恢宏的志業與使命。六朝士人尤熱衷藏書編書,那些摘辭引句的類書,或目下十行的博學能量成為他們日常之準的,甚至是理解世界的方式。藏書量更進一步隱喻了一個諸侯或一個藩國的政治軍事軟硬實力。

回顧整個南北朝藏書最鉅的大概是梁朝末代皇帝梁元帝,其藏書號稱十四萬卷。由後視昔我島一年出版書種即三、四萬種,十四萬卷自然稱不上充棟,甚至隨便挑一間市圖分館的收藏量就可以輕易超越。但這樣數量的藏書恐怕已是當時世界之奇觀。隨著西魏入侵,江陵城破,梁元帝親手焚書,他到底為何作此斷決已不可解,那是窮途末路,灰飛煙滅這些詞彙具象化後的末世景觀。

因此無論再如何寒冬如何凜冷,你終究相信閱讀,相信文字的力量,超越那些頻道跳轉時名嘴齜牙瞠目的突梯畫面。或許隨社群網路時代,書或文字終將一日得電子化,符號化,數碼化,而再無人願意相信書頁的輕微聲響,油墨淡雅溫潤的香氣,還有那些裝幀精緻的藝術品。而斜攲在床沿翻書的舉措、成了傷眼傷脊椎的示意圖。但只要還有人翻開紙張,我們理當就可以繼續這麼寫下去。

(中國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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